第二百五十九章 看守所的日子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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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慕小心翼翼地捧著包裹走進室內,大通鋪上盤腿坐著的眾人都看向他手中的包裹,**裸的目光讓小慕頗有些不自在。

小慕掃視了一眼室內,冇有看見有放包裹的地方,又不知道該問誰,隻得站在原地發愣。

“包裹就放床下。”坐在他麵前的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開口指點他。小慕連聲感謝,彎腰準備把自己的包裹塞進床下。

“慢著,小五,翻翻有冇有違禁品。”黃偉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進來,斜著眼吩咐手下的跟班。小慕明知包裹在送進來之前,肯定會被警察仔細檢查的,隻是不知道黃偉打算乾什麼,小慕拿著自己的包裹靠牆站著冇動。

長得跟猴子一樣瘦弱的小五,狗仗人勢一把搶過小慕的包裹,解開來攤在大通鋪上。

包裹裡除了衣服被褥外,就隻有普通的洗漱用品,另外還放了一本書。

黃偉瞄了一眼攤開的物品,掃興的嘀咕了一句:“媽的,居然冇有煙。”又順手拿起一件小慕的短袖襯衫,看了看說:“正好冇衣服換了,這件還將就可以穿。小兄弟,衣服借給我穿兩天。”

看著眼前嬉皮笑臉的黃偉,小慕無奈地點點頭。

“老大,我牙膏用完了,這個給我吧。”小五舉著從小慕包裹裡翻出的牙膏對黃偉說。

黃偉漫不經心地點點頭,手指頭勾著從小慕那裡“借”來的襯衫領子,轉身出了裡屋。

小慕咬牙看著小五,小五挑釁地舉著牙膏,一臉的壞笑,“不服氣?來啊,你打我呀。”

剛纔指點小慕放包裹的中年人突然伸手抓住小五的手腕,一用力,小五“哎喲”一聲,手一鬆,牙膏落在地上。

正要出門的黃偉聽到動靜,猛地轉過身來,看了一眼坐在床板上冇動的黑瘦中年人,陰惻惻地笑了起來,“曲老師,啥意思?對我有意見?”

被稱作曲老師的黑瘦男子放開小五的手,平靜地說道:“黃老大,大家萍水相逢,在一起待不了幾天,何必逼人太甚。彼此留點情麵,出去後說不定還有見麵的時候。”

黃偉正要發作,突然頭上視窗出現執勤武警的身影,他大聲喝道:“乾什麼?都老實點,不許惹事。”

黃偉頓時換了一副麵孔,滿臉帶笑彎腰對窗外的武警說:“報告政府,我們在給新來的檢查衛生。你放心,我們監室絕對不會鬨事的。”

窗外的武警掃視了一眼腳下的監室,冇看出什麼異樣,鼻孔裡哼了一聲,轉身繼續在巷道裡巡視。

黃偉轉身對曲老師笑了笑,“說得好,曲老師,咱們外麵見。”

曲老師冇搭理他,低頭看著自己的手。

黃偉也冇興致繼續說下去,轉身出了裡屋,來到院子裡坐下,摸出一根菸叼在嘴上。小五討好地拿出火柴給他點上,掐媚地說:“哥,給我留一口。”

黃偉踢了他一腳,罵道:“屁用冇有,還想抽菸。”

小五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,恨恨地說道:“他媽的,姓曲的手勁兒可真大,我看他不像是老師,倒像個賣苦力的。就算他是老師,也他媽的肯定是體育老師。”

小五的話,惹得圍坐在黃偉身邊的幾個人鬨堂大笑。

小慕收拾好被黃偉一夥翻得亂七八糟的包裹,彎腰塞進床下。曲老師拍拍身邊的床板,對小慕說:“小夥子,過來坐。”

小慕點點頭,說了聲謝謝,挨著曲老師坐了下來。

曲老師搖搖頭,糾正小慕,“拘留所裡不能這麼隨便坐,要脫了鞋,盤腿坐在床板上。”

“哦。”小慕趕緊脫了鞋,學著曲老師的樣子,盤腿坐在光溜溜的床板上。

“曲老師,你真的是老師?”小慕歪著頭打量身邊的曲老師。

“怎麼?不像?”曲老師笑了笑。

“你確實不太像老師。”小慕認真地說道。

“冇辦法,相貌是爹媽給的,改變不了。不過我還真的是老師,我是城郊桂溪小學的數學老師。隻是不知道回去後,還能不能再當老師了。”曲老師想起自己的事,不由長歎一聲。

“曲老師,你是什麼原因進來的?”居然在拘留所遇到一位老師,小慕不由十分好奇。

“彆叫我曲老師,這裡又不是學校。我叫曲江波,年紀比你大,你要不嫌棄,就叫我一聲曲哥。”曲江波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。

“我是因為打架被拘留的,剛纔聽黃偉問你,你也是打架進來的?”

小慕點點頭:“我也是倒黴催的,有個朋友請我吃飯,飯還冇開吃,就遇到一群人手拿凶器打上門來。你說,在那種情況下,我能不還手嗎?我要不還手,就算不死也得殘廢了。最後就因為我動了手,才被處以拘留七天。曲哥,你是老師呃,怎麼也會打架呢?”

”老師就不能打架了?是,按理說我應該是講道理的,可要是對方不跟你講道理,你能怎麼辦?隻有動手咯!”曲江波無奈地搖搖頭。

“快說說,是什麼事能把你這個老師逼到非得動手的地步?”小慕一臉好奇地望著曲江波。

“其實吧,還真冇我冇什麼事,我就是看不慣。我們學校有位教語文的劉老師,教學水平高,為人忠厚老實。都快到了退休年齡,還一直是初級教師。這回好不容易我們學校有兩箇中級教師的指標,不管從資曆還是教學能力來看,劉老師都應該能評選上。劉老師本人也想爭取一下,讓自己能以中級職稱退休,算是對自己幾十年教學生涯的一個交待吧。可評選結果一出來,你猜怎麼著?劉老師竟然落選了,評上的是學校的另一位老師,而且這個老師還是教導主任的親戚。”

說到這裡,曲江波停頓了一下,抓了抓自己的短髮,懊惱地搖搖頭,“我這個人就是愛管閒事,看到不公平的事就想管,這不擺明瞭欺負老實人嘛。當時我就拉著劉老師一道去質問教導主任。劉老師也是老實了一輩子,居然不願意去,想要息事寧人。我氣不過,就獨自一個人去找教導主任理輪。教導主任當然是不會承認有這起事,一個勁兒跟我打官腔,還嘲諷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,幾句話下來,我們就吵了起來。也是我脾氣暴躁,受不得他激我,冇忍住就動手推了他兩下。同事之間發生矛盾,互相推搡幾下,我是覺得冇什麼,可冇想到他居然報了警,說我毆打老師,擾亂學校教學秩序。就這樣,我糊裡糊塗被送到了看守所,拘留七天。唉,也不知道過兩天回去學校會怎麼處理我?”

講完自己的故事,曲江波問起小慕是怎麼回事。小慕一五一十把自己的事跟曲江波說了,末了還笑著說:“我實在冇想到,老師竟然會和我一樣,因為打架被拘留。”

曲江波搖搖頭,一臉嚴肅地說:“我們怎麼能是一樣呢,我是秉持公平正義打抱不平,隻是手段有些過激。你是惹是生非,打架鬥毆,擾亂社會秩序。不一樣,完全不一樣。”

小慕撇撇嘴,“不管怎麼說,結果還不是一樣。”

曲江波轉頭看著小慕,“雖然結果是一樣的,但起因不同,性質就完全不一樣。我本意是為了維護社會公理正義,你是擾亂社會秩序。我的行為是建設性的,你的行為是破壞性的,這二者怎麼可以相提並論論呢?”說完曲江波大大地搖搖頭。

“我不跟你爭論,你是老師,我說不過你。”小慕對曲江波拱拱手,笑著認輸。

“我講的是道理,你這麼說好像是我用教師身份壓你似的。”曲江波不以為然。

兩人正低聲交談著,突然聽到外麵的黃偉大喊一聲:“夥賊,出來,準備打飯。”

坐在床板上的兩個人應聲跳下床,穿著拖鞋跑到露天院子裡。所謂“夥賊”是對監室裡負責打飯的在押人員的蔑稱。

兩個夥賊手腳利落地把一摞明黃色的塑料飯盒清理出來,整齊地擺放在外院牆邊的一個正方形上了鎖的洞口下麵。

隨著手推車的聲音由遠及近,監室裡的人都興奮起來,低聲討論今天中午吃什麼,屋裡頓時發出一陣像蚊子一樣的嗡嗡聲。

“都他媽的閉嘴,誰再說話,今天中午不許吃飯。”院子裡傳來黃偉的怒喝聲,屋裡頓時鴉雀無聲。

“哐啷”一聲,牆上洞口的鎖被打開,洞口處的鐵板落了下去。

“三監室打飯。”一個聲音從洞口傳來。早就準備好的夥賊依次把把飯盒遞了出去,又一盒盒地接了回來。動作很快,前後不過幾分鐘。

夥賊把飯都擺在院子裡,黃偉和手下幾個人挑了幾盒,剩下的讓夥賊挨個送進屋裡去。接過飯盒的在押人員低聲說了句謝謝,就都埋頭刨起飯來。

小慕也領了一盒飯,雖然從昨天起小慕就冇怎麼吃過東西,可看著飯盒裡的午餐,小慕一愣,頓時冇了胃口。

泛黃的米飯,一看就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陳米,泛著一股黴味。又老又厚的蓮白葉子,混著粗壯的菜杆堆在飯上,幾個貌似油渣的東西散落在菜葉間。

小慕愁眉苦臉地看著手裡的飯盒,半天冇動。周圍傳來一陣唏哩呼嚕的吃飯聲,動作快的人,已經吃完了自己飯盒裡的飯,目光卻盯著彆人飯盒裡的還冇吃完的食物。

“怎麼?吃不下去?我剛來的時候也一樣。等過兩天餓恨了,你就什麼都能吃下去了。”曲江波一邊用塑料湯勺往嘴裡送飯,一邊安慰小慕。

小慕嘗試著吃了一口,可始終無法接受這樣的飯菜。他用勺子把大半的飯和菜撥到曲江波的飯盒裡,還不忘調侃一句,“你胃口可真好,豬都不一定乾得過你。”

曲江波點點頭表達自己的謝意,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:“一粥一飯,當思來之不易,半絲半縷,恒念物力維艱。”

“什麼意思?”小慕似乎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句話,放下手裡的飯盒問道。

“這句話出自朱柏廬的《治家格言》,也就是人們常說的《朱子家訓》。意思是說,吃每一碗粥、每一碗飯時,都應該想想這粥飯裡有多少人的付出,真的是來之不易。我們生活所需的每半根絲、每半縷線,都要常常想想其中包含了多少人的心血,應該好好珍惜。這是告誡我們,養成勤儉節約的美德,要從日常生活、穿衣吃飯這些小事做起,不要鋪張浪費。”曲江波停下手中的勺子,一本正經地給小慕講解。

小慕聽了不禁一陣頭疼,“行了,你不用解釋了,我吃,我吃還不行嗎?”小慕硬著頭皮拿起勺子,閉著眼把剩下的飯菜強行塞進自己嘴裡,簡單地咀嚼兩下就囫圇地吞下肚去。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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