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被鹿衡帶回來的學雜費驚訝住。
“衡娃子,你是不是瞞著我冇去學校?”
鹿衡連連搖頭,“怎麼可能?你看這些書就是老師送給我的。我還要好好學習呢。”
媽媽這才注意到鹿衡壘在櫃子上的書籍。
“那就好。你要努力學習,對得起老師。晚上也要早點睡,不要用壞了眼睛。”媽媽叮囑鹿衡,心中隱約升騰起自豪。
這筆學雜費不算太多,但也能做很多事。要知道這都是一分一厘積攢起來。靠賣點農產品和蔬菜種植、養豬等手段,一年收入也超不過一萬。
鹿衡自然要努力。
櫃子上的書就是他近來目標。
說是櫃子,主要功能卻是用來儲存糧食。
臥室狹小,櫃子頂著窗子,而又挨著立櫃。以至於坐在床邊就能枕著櫃子看書寫字。
媽媽飯後收拾好碗筷,計劃了第二天活路。這纔去裡屋歇下。
鹿衡則早就開始在書海遨遊。他的電燈一直亮到半夜。
期間確有睏意,而他以冷水敷臉,堅持了下來。
野蟲鳴叫,偶有月光透過窗柩。
鹿衡記下不少知識。
睏意濃烈,他知道大炎在呼喚自己。
這入睡,那醒來。
“父親,母親,我今日便去後山道觀吧。”鹿衡吃著飯,想早點去接觸知識。
“學不可以已。既如此,飯罷你隨我去見族伯。”
父親應允。
有了目標,一切都快樂起來。
一家人其樂融融。
“族伯安好。”
鹿文臣恭恭敬敬行禮。鹿衡也不敢怠慢,在父親身後朝族伯行禮。
“文臣,秧苗可順利插完?”族伯回禮,詢問起來。
“已畢。今日前來為的是衡兒之事。”父親恭敬作答。
“既已決定,那就攜我書信去找後山老道吧。衡兒切記,需為人爽朗而勤聰。”
族伯這是在囑咐鹿衡,要勤快好學。
鹿衡深深揖禮。
父子二人拿上書信便離去。
“父親,族伯既如此關懷,為何不幫我們插秧呢?”
鹿衡有些疑惑。
“切不可如此言語!可借糧而不可借勞。衡兒要牢記於心,勤者天不負。”
既然父親如此教誨,鹿衡也不再追問,點頭應和。
“此為後山之路。為父便和你再此作彆。記住順路行,見兩合抱之木則右行。一路往上,約個把時辰可見道觀。複行一柱香,便到了。”
父親把書信遞給鹿衡。
鹿衡知曉家裡還需要父親掙些補貼,自然不願耽擱時間。
接過信件,他大踏步前行。
山水之色頗為不錯。
來到道觀前,正撞見老道士和一男子銀杏樹下對弈。
鹿衡不便驚擾,在一旁肅立等候。
對弈之人全神貫注,雖知有人在側,也目不移視。
這銀杏樹真大啊!鹿衡保守估計,起碼要五個成年人才能合抱。
再看對弈二人,似乎進入尾聲。圍棋棋盤上已經冇有什麼空位。
可惜自己不會圍棋,否則也能附庸風雅。鹿衡心中感慨。
“承讓。”老道士起身,顯然勝利了。
男子也不慍惱,“葛樸道人棋藝超然,對弈之下收穫頗多。”
二人互揖,這纔算了結棋局。隨即一同看向鹿衡。
鹿衡行禮,泰然自若。坦然說明來意,將書信交給葛樸道人。
“嗯,故人之諾,瞭然。鹿衡,你且入觀,白日專事打掃。側殿有書閣,你須管理整合書籍。”
道人見鹿衡恭謙有禮,心生歡喜。
鹿衡致謝。
“原來你叫鹿衡。可還記得我?”
一旁的男子若有深意看向鹿衡。
“原來是先生,真是有緣。”鹿衡鄭重行禮。
“你們見過?”葛道人雖有些好奇,但也保持了道士的清風道骨。語氣平靜,不見訝色。
男子隨即把昨日與鹿衡相遇情形講出。
“大道無為,大相無形,果然精妙。”葛道人被鹿衡之前隨口所言打動。
“是個俊才。我乃裴秀之,你可稱我拾川先生。”男子自報家門。
“原來是大名鼎鼎裴氏,鹿衡見過拾川先生。”
“無須多禮。”男子看來並不以裴氏為傲。
鹿衡有些茫然不解。
“我喜山水,又好製圖之學,不喜儒經老莊。走遍大炎,欲繪大炎地域圖。剛好路過鹿鳴邑,幸得此緣法。”男子看來對鹿衡比較滿意,把自己介紹得很詳細。
對於地圖繪製,鹿衡倒是不陌生。大學學的就是土木工程類,這些東西都是基礎。
“地圖之學,小子有些疑惑,拾川先生可否解之?”
“三人行必有我師。今我為師,禾川先生亦願聽否?”
老道人原來也叫禾川先生。他拂塵輕掃,席地而坐,神色超然,“固所願。”
裴秀之欣然,與鹿衡解惑。
與其說解惑,倒不如說探討。裴秀之冇想到鹿衡地圖知識紮實如斯,竟能亮點頻出。
“地圖之上,山川河流,良田桑竹可有統一製式?”
鹿衡所問正是圖例。看古之地圖,鮮有圖例和註釋。
“非也。達意則可。”裴秀之認為地圖需有個人風格。若統一則為匠者,非名士風範。
“眼見山川,何以入方寸之間?”
鹿衡這是問比例尺。古之地圖,比例尺的概念萌芽晚,所以難用圖讀距離。
“我在山川,山川皆我。存乎心間,而後入圖。”裴秀之覺得隻要記住山川紋理,大約畫下來即可。大小皆由心意,這樣才恣意曠達,瀟灑不羈。
“非也。小子有法,或有助於拾川先生。”鹿衡認為如此作圖太過粗獷,打算把三角測量法告知。
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。地圖學發展迅猛,早就可以遙感測繪。而大炎的生產力,可將就使用三角測量法。
裴秀之心胸廣博,真名士也。他竟能傾聽鹿衡的方法。
鹿衡則知無不言,結合大炎生產力侃侃而談。
“此子非凡,儘顯超拔。”裴秀之猛然稱讚。
葛道人笑意漸起,雪白的鬍鬚隨風而動。
“頗受啟發。告辭!”裴秀之果然名士做派,瀟灑去留。
“天將晚,何去之?”道人留客。
“為道而來,得道而去,不複留。”裴秀之寬袖一揮,欣然離去。
“得裴氏如此評價,你不用委身道觀避徭役了。”葛道人見裴秀之走遠,開導鹿衡。
裴氏一言,作用這麼大?鹿衡雖有疑惑,但不便吐露。
“承蒙先生收留,小子纔可無虞,怎可去之?入觀侍尊者,我所願。”鹿衡趕緊表明態度,他可不乾過河拆橋之事。
“好好,都是道法緣由。”
葛道人起身,帶著鹿衡去囑托書閣管理之事。
再說裴秀之,他一路奔走,與鹿衡的探討時時浮現。
“分率、準望、道裡、高下、方邪、迂直,此為規矩也!吾悟之!”他陡然大嘯山林,悟出了製圖六法,即比例尺、方位、距離、相對高度、坡度、起伏距離同平麵距離的換算。
隨即加快腳步,朝山下行去。
奈何天將晚,隻得借宿鹿家坳。
是夜,整個鹿家坳都沸騰了,因為有裴氏留宿。
族裡拿出了最好的酒食款待。
更為震驚的是,席間裴秀之再次評價鹿衡為“ 儘顯超拔”。
如此,鹿衡就算冇有入學籍,也可參加院試,走上讀書正軌!因為,是五大門閥之一裴氏給予的評價!
裴秀之的風度讓鹿衡大炎之行有了深度。
是夜以後,鹿衡之名將入縣邑誌。從此,在大炎真正有了姓名。
得此訊息後,鹿文臣高興得老淚縱橫。妻女也跟著感慨萬千。一家人都替鹿衡高興。
有了裴氏族人如此評價,鹿衡再也不可能被抓去服徭役。
“哥哥真的很好!”田兒眼裡滿是崇拜。
母親摟著田兒,依偎在鹿文臣身旁,一家人心裡眼裡都是希望。
再說鹿衡,他一進書閣就得了自由。按照葛道人囑托很快就有了整理計劃。
按照儒學,道家,雜記等分類,以便日後取閱。
最為關鍵的是要時常打掃,以免落灰。除此之外還要防老鼠啃咬。
書閣並不全小。藏書豐富,儼然算得上小型圖書館。這在大炎,算得上卷帙浩繁。
書多且雜,對於需要充實提高的鹿衡幫助很大。
這些知識和現實知識相輔相成,構建鹿衡獨一無二的知識體係。
為了看住老鼠,鹿衡征得葛道人同意,以書房為臥。
這一夜,他便把四書都通背下來。需要做的就是趕緊弄明白義理。
鹿衡入眠,又開始了現實中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