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衡大致瞭解了自家狀況,而他也似乎被植入了什麼記憶,對這個鹿家村很是熟悉。
他們一家四口居住在兩間瓦房裡。房子則坐落在丘陵地帶,往下走百步就是自家田土。看起來也算有十來畝,勉強能夠溫飽。隻不過這個時代糧食畝產低,他們雖有田土也發不了財。
祠堂建立在更上麵的丘陵上,也就是正式一點的祭拜場所罷了。
升祠堂隻有男丁可以入內,但最終決定權在於族伯。就算有四個族老共同議事,族伯也有一票否決權。
“父親,母親,孩兒年紀尚小,如果去同俊哥爭搶,恐怕更加落人口實。倒不如等上兩年,孩兒自然能夠出人頭地,我有這個信心。”鹿衡自然不想一來這地方就被送去讀書,天天之乎者也,實在頭大。況且現實社會中自己好不容易唸了十幾年書,實在有些疲憊。
“衡兒,讀書可是我等出人頭地的唯一機會,你可要想好。畢竟每三年,族裡纔有餘錢支助一名族人去外麵求學。你這一等,就要到三年後了。”父親諄諄教誨,不過也不強求,他似乎發現自己的衡兒自從睡到中午才醒後,已經不一樣了。
“衡兒,你從小就有恒心,孃親相信你。既然如此,那你就按自己心意去做。孃親隻是看不慣他人編排我的衡兒…”母親拿起剪子,撥了撥燈芯,照得比以前更亮了,整個房間充滿了光明。
“哥哥,田兒支援你,這個給你。”田兒很是可人,遞給鹿衡一顆野果,顯然是之前自己采摘來送給田兒吃的。此刻她卻留存下來,送給自己。
鹿衡心中溫暖不已,暗暗發誓,一定要在大炎朝出人頭地。不為彆的,就為了這一家人。更是為了母親。
他自然知曉,母親違抗族人意願嫁給父親是多麼不容易。這些年連孃家都不曾回去。就連外祖父,外祖母也連帶過得壓抑。
這些都是後話,眼下要應對的是升祠堂。
此刻祠堂內氣氛肅穆,眾人等待著一個機會,這個機會說不定能讓家族繁盛富貴。
選出一個優秀的族人小輩,讓他出門求學,而後參加朝廷選拔。
可惜,立族至今也冇有出一個能人。最多也纔有兩個濁吏,可惜都在前兩年的水災救災中殞命。
至今,族裡已經冇有拿得上檯麵的人物。以至於每年的麓山評鑒都冇有一個鹿家人。
“鹿俊,你來背誦一下梁惠王上篇。”族伯端坐正堂,頗有威嚴。
那個有點白胖的小孩同鹿衡年紀相仿,約莫十二歲。他兩眼堅定,聲音宏亮。
“孟子見梁惠王。王曰:叟!不遠千裡而來,亦將有以利吾國乎?”
......
鹿衡聽得頭皮發麻。
這麼小的娃,為何把這文言背得如此熟?這大炎讀書這麼卷麼?
等等,為何不是吟詩作賦?要比這個,我當場化身詩聖!
鹿衡心裡七上八下,根本冇有注意鹿俊已經背誦完畢。
“鹿衡,你來背誦一下滕文公上。”族伯語氣聽不出波瀾。
鹿衡身體一震,這是個什麼篇章?隨即他頭腦疼痛起來,似乎什麼東西在重啟。
我雖然念過大學,可這些文言哪裡會背誦?就算詩詞的儲備也止步於高中。
原本以為隨便背誦幾首古詩就能震住場子,輕鬆吊打他人。此刻計劃卻落空了,眼看就要被鹿俊吊打了!
鹿衡頭腦發脹,呼吸急促,身不由己地擠出來幾個字,“滕文公...為世子...”
他毫無征兆地暈倒了。就像毫無征兆來到這大炎一樣。
祠堂裡依舊肅穆。片刻,有了結論。
“鹿衡體弱,尚難堪求學之苦。今資鹿俊,望學以報鄉。”
族伯莊重地宣佈著,隨後領著眾人一同行禮。
空蕩蕩的祠堂冇有供奉太多牌位,隻有正中的“天地親師”四個字古樸蒼涼。
除了鹿衡爹孃和妹妹,幾乎冇人在意暈倒一旁的鹿衡。
是的,在家族盛衰麵前,一個本就風評不佳的孩子的暈倒,不值一提。幸好,他還有家人攙扶,不至於一直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。
王二嬸鼻子都翻上了天,那被打的巴掌早就不疼了。她得意洋洋看著鹿衡一家,用兒子的成功狠狠回擊。這比擊打十個巴掌都解氣。
母親田英根本看不慣王二嬸的恃勢淩人。牽著田兒,托扶著鹿衡消失在夜色中。
父親鹿文臣到底讀過書,禮節周全。他恭喜了鹿二家,又對鹿俊說了幾句囑托的話才欲離去。
“文臣,稍等。”
他被族伯叫住了。回身行禮,垂手而立,洗耳恭聽。
“衡兒體弱,若一年後年滿十三而無出路,便隻得服徭役。念族人一場,前些日子便與後山道觀相言,可讓衡兒入觀而避徭役。你且思量,寒食節前回我便是。”
族伯言罷將要轉身,卻又補充一句:“告誡田氏,莫以他人為傻奴。”
鹿文臣聽得雲裡霧裡,補了一禮,而後歸家。
鹿衡在一家人殷切目光中醒來,此刻他深感愧疚。
“爹,娘,今天我讓你們丟臉了...”
“傻孩子,你隻要健康活著,比什麼都好!”母親並無責備。
“哥哥,你醒了就好!不讀書也很快樂呀!”田兒已經懂得安慰人了。
“衡兒,再過一年你就長大了。有件事也要與你商議。”
鹿衡點點頭。
父親把族伯讓鹿衡入道觀避徭役之事講了出來。
母親和妹妹自然不捨讓鹿衡去服徭役,此刻也暗暗感激族伯的幫助。
“衡兒,你看如何?”
為今之計,隻有順勢而為。保命更重要。萬一這大炎戰亂不休,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戰場可不妙。
鹿衡顯然把服徭役理解成了充軍。不過,這也堅定了他暫時避居道觀的決心。
“父親,母親,請相信我,假以時日我定能出人頭地!”鹿衡心中堅定,也不禁懊悔:自己在現實社會就應該發奮讀書,也不至於今日窘迫。
“我相信哥哥是個了不起的人!”田兒天真的話語讓一家子又樂觀起來。
鹿衡在大炎入夢。
此刻,現實中的他迷迷糊糊醒來。
夢中的懊悔依舊強烈,他決定發奮惡補國學。
他揉了揉眼睛,眼前驀然閃過綠色小粒子組成的四個字:如你所願。
眼花了吧?鹿衡又揉了揉眼睛。果然,字消失了。
“衡娃子,還不起來吃飯?再不起來上學就遲到了!這都六點了!”
一個記憶深處熟悉的聲音把鹿衡驚呆。這分明是他媽媽的聲音!
怎麼可能?媽媽不是在自己大四的時候就得了淋巴癌過世了麼?
不可能!
但,他也絕不可能聽錯。因為他早年喪父,和媽媽相依為命。她的聲音,就算過了十年,二十年,也不會忘記。
鹿衡睜開眼睛,已經不在出租屋了。取而代之的則是童年的小山村。
此刻,他正躺在瓦房裡的硬板床上。
“媽?”
鹿衡飽含熱淚地試探著。
“咋了?快洗臉刷牙去。你今天念初一了,記得好生讀書,莫要打二晃腳。”
鹿衡媽媽一邊往柴火灶新增玉米杆,一邊催促試的叮囑著。
鹿衡確定,他回到了二十年前,大約2002年。因為那句“莫要打二晃腳”是地地道道村子方言。自從離開山村,就再冇聽人用這句話告誡他人做事要認真。
這,就離了大譜啊!
難不成為了匹配大炎的年紀,現實中的自己又回到十二歲的時候?
還是說,自己懊悔現實中冇有努力讀書,此刻觸動了神秘力量。它要讓自己在現實和大炎同步以十二歲的年紀奮鬥?
鹿衡思來想去,木然地端起一碗稀飯,心中驚懼地得出一個結論:三十出頭的自己重生在了現實中的十二歲。而且,還被大炎空間平分了人生。
我的人生不是在雙開,而是重生雙開!
這,真的離了大譜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