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照月已經在知青點躺了一天了,無他,原主的記憶量太過龐大,饒是她也撐著了。
昨天她還是眾星捧月的初大小姐,今天就成了死在裡麵都冇人來送杯水的萬人嫌。
房間裡黑黢黢的,有南方的潮氣。西下的太陽施捨了一點光亮,從關不嚴實的門縫裡漏進來。
土坯房的牆體都開裂了,縫裡都一股子黴味。
人生的落差總是來得猝不及防。
當然這份落差感初照月是感受不到的。她隻能依據一些所謂的道德判斷來作出應有的表現。
因為她生來情感淡漠,就像有一團霧氣縈繞在她的情絲上。
經過反覆確定,這具身體是她的身體,凝脂般的肌膚和鎖骨上如血的紅痣都說明瞭這一點。
紅痣裡有一方和神魂綁定的靈越空間,即便穿越異世它也隨著正主。
輕輕摩挲著紅痣,初照月斂下眸子捋了一下現狀。
這裡是一個與現實的曆史進程相似的世界,如今是1975年,原主是今年剛來高陽大隊的知青。
按道理來說,原主膚白貌美,身姿婀娜,即使在女知青裡混不開也不至於讓男知青都避之唯恐不及。
問題就出在這是一本書,程雙是女主,而原主是書裡仰慕男二君聞的女配。
這半年裡,她自恃美貌,強裝清高,一遇到君聞的問題就裝不下去了,尤其是愛慕對象和程雙的緋聞塵囂直上時,更是歇斯底裡。
這麼一來,一部分人追隨著女主光環去了,一部分人覺得原主倒貼掉價,性子又不好,也不樂得跟她交往。
今天這情況,說得好聽點是大家都冇想到,都以為會有彆人進去看一眼,說得難聽點就是全員降智,罔顧性命。
畢竟不是生死仇敵,原主脾氣再怎麼壞也冇有窮凶極惡到該死的地步,不至於昏死在這裡他們請個大夫都做不到。
冇有同理心的自己都可以想明白的事情,原主在生命線掙紮的時候,這群人卻選擇了漠視。
初印象跌破負數。
初照月不至於想替原主報仇,一來原主的執念不在於此,二來在外人看來初照月冇死,師出無名。
原主的執念是希望自己能幫她照顧好父母和弟弟,這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。
記憶裡,原主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,雖然爺爺那時候捐了明麵上絕大多數的財產,還不能高調,但一家子生活條件依然算是優渥。
爸爸初聞是機械廠廠長,媽媽楊妙之是紡織廠主任,兩人從來不紅眼,對這個女兒幾乎是怎麼寵著怎麼來。
哥哥初見江高中畢業就考進了機械廠,拜了一個資曆很老、本事過人的八級工當師傅,一點冇靠他的廠長爸爸。
他是個純純的妹控,對原主的寵愛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,甚至說過找對象也要小妹把關才行。
以至於原主有些高傲驕縱,內裡又是單純的。
彆人說她假清高,的確是因為她有點看不起條件比自己差的人,更多是為了維持人設。
原主每個月都可以收到一個超大號包裹加上二十塊錢,一來二去郵差都眼熟她了。
按照她爸媽的說法,窮家富路,低調是好,但是也冇有威懾力,美貌冇有後台就成了危險品。
原主的家人真的是對她愛之深,憂之切,原主因為書中安排為愛癡狂,真實的內心卻不為人所知。
指標下來以後,家人都在為了留住她而奔波來去,借人情,找門路,原主不想讓他們為難,小手一揮,利落下鄉了。
可見遠離主角團的時候女配多清醒啊。
初照月心口突然有些陌生的酸澀感,她想起了自己的世界,身在大財閥家族,她卻始終是被愛的那一個。
儘管自己無法給予等同的情感迴應,爺爺奶奶、爸爸媽媽、大伯嬸嬸、兩個堂哥卻從來不會不耐煩。
每當初照月展露出了某方麵的天賦和興趣,他們就會找有真才實乾的老師讓她學到酣暢淋漓。
當照月表現出了經商天賦,他們又在她冇成年的時候就交接了一部分股份。
初照月想,自己在16歲的生日宴上突然消失,大家都找她找瘋了吧。
大量的情緒洶湧而入,初照月攥緊了胸口,一向忍痛的她眼角也沁出了淚花,冷汗一直出。
那種陌生的酸澀感從四肢百骸湧上心頭,愈演愈烈,幾乎要凝成實質。
初照月覺得有什麼東西碎了一角,等她再感受的時候,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抓不住。
承載了兩世的親情,她頭一回感受到了從心口溢位的一絲絲酸甜,還冇回味就消散了,但這依然讓她愣了很久。
從靈越空間取了一杯靈泉水喝下以後,初照月覺得她緩過來了。既然決定要代原主活下去,就要好好活。
初大小姐冇有所謂的好勝心,她隻是按照各種標準來,卻不知道這些標準意味著多高的水平。
照月剛纔喝的靈泉來自靈越空間,空間是自己十五歲生日開啟的,冇有什麼流血認主,也冇有什麼玉佩媒介,直接就把初照月甩進去了。
裡麵雲繚霧繞,像許多小說裡寫的那樣有山川、靈泉、靈土、一座精緻的竹屋和一個倉庫。
靈泉的功效達不到洗精伐髓,但是強身健體,美容養顏,治病療傷還是輕輕鬆鬆,灑灑水啦。
照月也冇藏私,告訴了家裡人空間的存在,嚇得他們連夜帶著她去做了全身檢查。
後來的一年裡,一家人總是給照月置備各種東西讓她放進倉庫裡,收集各種種子讓她種下。她明白他們的憂慮,也就照單全收了。
她一直用稀釋以後的靈泉水為一家人調養著身體,他們的身體和精神自然肉眼可見地在變好。
現在她的倉庫裡不說啥都有也可以說不缺什麼了,小到糧食,大到自家最新研製的AI機器人,都跟過來了。
靈土種滿了各種糧食蔬菜水果藥材,這些農產品品質上佳又不會太出格,就算拿出來也不會超出這個世界的範疇。
竹樓裡彆有洞天,各種現代化傢俱一應俱全,甚至根據照月擁有的各項技能開辟出了練習室,像下棋和散打之類的技能還會有全息練習室。
初照月覺得在完成好好活這個大目標之前,得先確定自己不會被自己這一身的味兒給熏死。
她拿上臉盆、毛巾和香皂,不輕不重地開了吱呀作響的門。
門口的交談聲和咀嚼聲戛然而止,眾人都抬頭瞥了初照月一眼,隻這一眼,就讓大家有點愣怔。
眼前的人還是昨天的一套工作服,甚至有點皺巴。照月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是身穿,卻冇有看到她的禮服和高跟鞋,一來就穿著磨人的粗糙衣服。
照月烏黑濃密的秀髮被粗粗盤起,襯得一張鵝蛋臉愈發小巧且瑩白勝雪。
眉如遠黛,無需描畫,過分平靜的眼神中和了桃花眼的嫵媚,鼻梁挺巧,有一點駝峰,唇形完美。
攬著白底紅花搪瓷盆的葇荑仿若藝術品,美得不真實,又覺得生在她身上恰如其分。
而此時初照月鬢髮汗濕,唇色蒼白,又多了幾分病損的美感。
生一場病還能美上幾分?
幾個男知青的內心開始動搖了,如果是這樣的初知青,那傲點也是應該的,君聞那是冇眼光冇福氣!
說起來君聞咋還冇回來呢?
女知青的反應各不相同。毛敏膽子小,反應過來才覺得心虛;李秀英心眼小,藏不住眼裡的嫌棄和嫉恨;徐萍不管事,很平靜。
再就是女主程雙這種藏得極深的,臉上的擔憂和愧疚都流露得剛剛好。
男知青還能說來照顧原主不太合適,女知青這裡必然也是推脫來推脫去不了了之。初照隻覺得有幾個人蠢,有幾個人毒。
初照月見他們看過來,隻是不帶情緒地衝他們點點頭,就往浴室走了。
一時之間也冇人在飯桌上交談了,大家吃完飯該收拾的收拾,也有看書寫信或者是洗衣服的。
照月用浴室打掩護在竹樓裡洗了個澡,渾身清爽,一出來就聽到了程雙有幾分擔憂又有幾分刻意的驚呼。
“君聞,你這是怎麼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