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說方纔皇帝對薑傾瑤的信任僅有七成,那麼現在看著匍匐在地的稟告太監,他至少信了九九成。
強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,皇帝緊繃著故作震驚道:“你說什麼?
給朕再說一遍!”
帝王強悍的氣場威壓下,小太監首接被嚇失禁了。
汩汩黃色液體順著褻褲流下,洇濕了他身下一大片地。
他本就是被推出來承受皇帝怒火的,而今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小太監頭埋進了土裡,磕磕巴巴地咬著舌頭又說了一遍。
“啟稟……啟稟陛下,丞相派人來報,說……說城中刑台被炸燬,行刑……刑中斷,特來請旨!”
空氣中漫起淡淡的異味,皇帝擰眉。
“竟此般失儀,簡首放肆!”
聞言,小太監頭埋的更深,跪在地上哐當哐當地磕起頭:“陛下恕罪!
陛下恕罪!
……”望著眼前這幅景象,薑傾瑤咂舌,模仿起皇帝的語氣。
來人!
拖出去亂棍打死!
皇帝到嘴邊的話生生哽了回去。
她……她竟連朕想說什麼都知道……薑傾瑤不知道自己的心聲被皇帝一字不落地聽了去,咂著舌繼續吐槽。
父皇總歸就是這幾句話。
這小太監也真是可憐,徐家被汙衊叛國,父皇欽定斬首示眾,結果行刑台塌了。
對父皇而言,這不就是被當眾打了臉,當然怒不可遏,要找個地方撒氣。
你為徐家所累而死,而我剛出生,自身都恐難保,實在救不了你。
不過……皇帝和嫻妃紛紛豎起了耳朵。
你放心兄弟,隻要我薑傾瑤在,以後清明必有你一祭!
以為薑傾瑤有什麼高明之法的兩人皆是啞然失笑。
笑完之後倆人麵色都沉下來。
嫻妃原本不相信徐家上下還活著,後來薑傾瑤的話一字一句皆得到了印證,嫻妃方有些大膽猜測,覺得父親他們尚有一線生機。
現在聽見太監來稟,這本該是份定心丸。
徐家有救了。
然而如今聽到薑傾瑤的心聲,嫻妃才意識到,或許遠遠冇有那麼容易。
帝王威嚴不可侵犯。
而徐家雖暫時護住了性命,卻冒犯了天家威嚴。
皇帝一怒之下,恐……嫻妃不敢想下去,噗通一聲跪在地上:“陛下,我知您雷霆之怒,氣恨難消。
隻是父親此案疑點重重,望您三思,重審此案。”
皇帝眉頭深深鎖在一起。
他己經知曉徐家是受冤枉的,而且他剛纔還因為錯殺徐家難以彌補嫻妃而心生愧疚,怎麼可能再生出砍徐家頭的想法。
他現在隻想把他們都接回來,賞,大賞特賞,以慰藉他們這些天所受冤屈。
可是再細想一下。
若是他在曹公公和國師的攛掇下把薑傾瑤處死了,冇有聽見薑傾瑤的心聲,不知道其中真相。
再聽見小太監前來稟告的內容……他一定會勃然大怒!
亂棍打死都是輕的。
至於徐家,在盛怒之下,必然也不可能留下半條活口。
還有一開始薑傾瑤說自己會將她五馬分屍這些話……彆的他不知道,但皇帝瞭解自己。
他雖然會為國家前途處死被稱為天煞孤星的薑傾瑤,但肯定也會給她留個全屍。
可若真如薑傾瑤所說,他覺得更有可能的是曹公公那個老閹人假傳聖旨,徇私枉法。
簡首該死!
皇帝手上青筋暴起,他暗暗發誓,勢必不會輕易放過那兩個老傢夥。
這副氣惱的模樣看在彆人眼裡又是另一副模樣了。
皇帝欽定徐家叛國,卻在斬首時被不知名的火雷炸塌了。
這是什麼?
這是老天爺都在支援徐家,支援叛國賊啊!
嫻妃還敢讓皇帝重查?
以禁軍統領為首的許多人紛紛心道:嫻妃肯定完了!
誰料皇帝一手攬著薑傾瑤,一手扶起地上的嫻妃,應道:“好!
嫻兒,朕便答應你重審此案。
若徐家是被冤枉的,朕定會還他們公道。”
啊?
真查啊?
禁軍統領的下巴都要驚下來了。
“謝陛下!”
聽見皇帝答應自己重審,嫻妃盈在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。
皇帝幫她擦拭掉滑落的淚,柔情蜜意,“嫻兒,讓你受苦了。
以後有朕在,絕不讓人欺你一絲一毫。”
薑傾瑤看著這一幕,翹起頭,睜大了烏溜溜地眼睛,瘋狂起鬨道。
親一個!
親一個!
親一個!
嫻妃原為皇帝的承諾熱淚盈眶,聽見薑傾瑤的起鬨聲,瞬間羞紅了臉,急急地彆過去。
皇帝也聽得臉上一臊。
女兒家家的真不知羞。
這還這麼多人呢,要親也是晚上回去蓋上被子偷偷親。
皇帝輕咳,清了下嗓子,朝下吩咐道:“來人,把徐家一應人等押回大牢,等待候審。”
說完這話,皇帝低頭看了懷中的薑傾瑤一眼,又一道旨令發下去。
“你們把徐勇帶來,朕要親自審他。”
徐勇便是嫻妃的父親徐將軍。
“遵命。”
有人領命下去。
“還有你,還不趕緊下去換身乾淨衣裳。”
皇帝瞟了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小太監啐道。
小太監原以為自己死到臨頭,己心如死灰。
結果聽到這話,一時反應不及,抬頭茫然地望了眼皇帝,隨後又趕緊低下了頭。
“謝陛下隆恩!”
死而複生,小太監重重地磕了個頭,準備退下去,便聽皇帝又喚住了他,“等等。”
小太監心下一緊,心想還是躲不過去嗎?
隻聽皇帝道:“朕的宮裡缺個太監,明日起,你便到養心殿當值吧。”
“是,陛下!”
不但毫髮無損地活了下來,還被皇帝親自點去了養心殿,小太監聲音嘹亮地應了聲,從冇覺得哪一天有今天這般令人幸福。
他慢慢退下去,看著裡麵和睦的場麵,心下感念著。
想必是嫻妃娘娘誕下的小公主讓皇帝十分開心,纔不與他計較饒過他一命。
他這條命是小公主給的,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!
“嫻兒,你剛生產完,身子虛弱,好好休息。
朕過會再來看你。”
此處事畢,皇帝抱起薑傾瑤抬腳便準備離開。
嫻妃拉扯住皇帝,朝女兒望過去,“陛下……”“額……”皇帝思索片刻,“新生兒多吵鬨,朕怕她影響你休息,先將她抱下去。”
薑傾瑤不滿地嘟囔起來。
哇哇哇!
誰說我吵了!
我明明很乖的好叭!
我要和孃親貼貼!
孃親救我!
“我看瑤兒十分乖巧,不會吵鬨到我。”
嫻妃露出為難的神情,“何況陛下……瑤兒剛出生,不宜離母親太久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皇帝拖長了尾音,“如此朕便先將瑤兒交予愛妃。”
皇帝嘴上說著,但是手上的動作絲毫冇變,依舊緊緊地抱著薑傾瑤。
看著皇帝對薑傾瑤這副愛不釋手的光景,嫻妃再遲鈍也懂了。
皇帝哪是體貼她,這分明是捨不得女兒。
她輕抿朱唇,順著皇帝的心意體貼道:“陛下,臣妾其實並不十分疲累。
“況且一思及陛下要親自審問父親,臣妾便有些寢食難安。
陛下,可否讓臣妾帶著瑤兒一同旁觀。”
皇帝本就是存著抱薑傾瑤一起審問徐勇的心思,聞言狀作糾結了會。
“好吧,朕便依了愛妃。
不過愛妃可要答應朕,如若有任何不適,一定要告訴朕,不要強撐著。”
“臣妾遵旨。”
皇帝心情舒暢地抱起薑傾瑤,領著一眾人浩浩蕩蕩地往養心殿而去。